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現階段,我是一個反對廢死的人,但我也已經厭倦了,一有隨機殺人事件就要廢死聯盟出來負責的言論。

我最喜歡問日文老師的一個問題就是:「你/妳為什麼要來台灣?」日本是我們人人稱羨的國家,有美食有打折購物的天堂,更有台灣人最愛稱讚的秩序精神,但這些人、為何願意來台灣教日文,領著不夠高的時薪,他們多半並不是因為結婚、不是因公務而來駐地。

每一個自發性來台的日文老師,都會給出一樣的答案:「受不了日本那種高壓的社會環境。」

以前學習日文的時候,為了增加大量單字,養成每天閱讀日本新聞的習慣。課堂上,最常成為新聞議題的主題,莫過於宅男、美食和殺人魔,老師常開玩笑的說,學日文不能不懂「通り魔(とおりま)」 (指隨機殺人)這個單字,因為這件事時不時就會出現。

高壓的社會,製造出許多隨機殺人魔。日本的民族性多壓抑,相信大家不用說明早有體會,他們的法律還是有死刑,但隨機殺人並沒有減少,反而被貼上全球最著名的「隨機殺人」標籤。

美國是美洲唯一有死刑的國家,但美國校園槍擊事件頻傳,不是嗎?台灣目前也還有死刑,去年為了小女孩割喉案,還立刻執行了數名死刑犯的槍決,如今有阻止隨機殺人案發生嗎?內湖4歲小妹妹「小燈泡」不幸的遭遇,正就說明了一切。

寫到這裡,可能會讓人以為,我要闡述的是「有死刑,還不是有隨機殺人案」,然後再推論「所以有死刑並不能解決隨機殺人案」,再推論「因此反對死刑」,是嗎?並不是。

換一個立場來說吧。南韓法律上有死刑,但已經超過10年以上不執行,基本上人民心中是認為等同於已經廢死了,但南韓的社會有比較安定嗎?除了隨機殺人、傷人案件也是屢見不鮮,自殺更是南韓鼎鼎有名的「悲劇產物」。

就像一開頭所言,「現階段」,我支持台灣有死刑,因為我認為我們的社會或是人心還沒有進步到能夠全面否決死刑、就能追求完善社會的地步。但光從了解日本文化就可以得知,有沒有死刑,跟有沒有殺人魔事件是兩回事;社會的壓力才會造成殺人魔的存在,死刑的存在與否,有時候殺人魔根本不會關心。

講到這裡,你懂了嗎?死刑的存廢需要討論,但根本不跟殺人案件正相關、或是負相關。人們在抱怨媒體製造對立恐慌,在指責腥羶色報導的同時,又允許自己也製造對立恐慌,並且對一切腥羶色報導全部接收,而這一切建構出來的社會風氣、肅殺之慄,正好才是生出一個殺人魔的絕佳溫床。

有殺人魔,跟有無死刑是不相關的,別急著把兩件事情硬要套用在同一個邏輯裡面。無論你支持死刑與否,你都不該在面對隨機殺人事件之際發表「血債血還」、「這種畜生讓他死」、「廢死聯盟出來負責」等等仇恨言論,因為你要知道,一個人PO了一句是一句話,一百人PO了就是一種氛圍,一萬人轉貼就成了一則新聞,幾萬人的民粹就是社會高壓,登上版面透過網路傳播,就是孩子們教育的環境。你或許可以緊抱身邊的幼童,但你無法阻止他看電視看網路吸收那一切的暴力之氣,你可以感嘆社會病了,但你卻沒有資格指著廢死、擁死之人謾罵,因為你也是製造亂源的幕後病毒。(當然你我知道,你的怒吼事出有因,殺人魔先殺人,你才會罵他,但接受暴力風氣的孩子們並不知道,他們沒有判斷是非的本能,他們耳濡目染的,是輕易喊死喊打喊鞭刑的空氣。你的女兒看到你PO的『殺死這些人(殺人魔)』時,她只會接收到『我爸覺得殺人是對的,那些人本來就該死,她可能不會接收到原因,而長大之後遇到了挫折,她很可能就會拿出『那些人就該死』來解決問題。)

「這樣我怎麼帶孩子出去!」是內湖殺人案件發生之後,最多朋友、網友抒發的心聲,人人都想著「我怕我的孩子被殺」,但你有想過犯人也是為人子女嗎?人人都怕自己成了受害者,所以憤而喊出「唯一死刑」的口號,但卻沒想過暴力言語之下,你的孩子會不會有天走上歧途,成了那個人人追打的殺人犯。人人都怕自己的孩子被殺,卻沒擔憂過,萬一我教出的孩子成了加害者,怎麼辦?

第一時間唯一想起這件事情的,居然是受害者「小燈泡」的媽媽。她堅強地提醒眾人重視愛與溫柔,她哭腫的雙眼有悲傷和難過,但字句卻讀不出憤恨與殺戮,她說請大家別討論死刑與否,因為對她來說這不是社會案件,是一個寶貝的離開。

只有被害人的家屬才有資格出來說要犯人受死,這一直都是我的論點。因為即便人們心中不該有恨,但很難去要求受害者也這樣雲淡風輕。「小燈泡」的媽媽令人佩服,是因為能夠在如此傷心欲絕的情況下,用鏗鏘有力的溫柔、給了民粹一盆冷水。殺人魔事件發生後,最多網路發言就是「如果你的家人被殺,那你再來喊廢死看看!」,可是換句話說,你的家人有被殺嗎?沒有吧,又憑什麼幫小燈泡抑或其他受害者家屬喊著「死刑萬歲」呢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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必須要重述的是,我並不反對死刑,又或著說,我還想不清楚怎樣比較好,針對現行犯(當然也就包含隨機殺人魔),至今仍思考不出比死刑更好的解決方式。但殺人犯被處死刑,不代表出現殺人犯就是因為沒有死刑(事實上現在有還是有死刑),邏輯不能顛倒推論。很多人支持廢死,是因為不相信司法體制,認為有許多冤獄而挺廢死。我也認為台灣的司法制度並不可信,所以「有條件支持死刑」是現階段我能唯一的說出的立場,我們確實應該支持避免冤獄。可是死刑本來就該考慮許多範圍,包含民族性、社會結構、犯罪原因等等,並非一時半刻可以拍板定案。你可以支持,可以反對,但不該用毫無法治精神的方法去思考解決的方式。小時候我們都聽過北風與太陽的故事,在內心深處確實我認為善意比暴力更容易改變人心、抑或修正犯罪,但台灣社會民心卻不足夠高層次,還不足以讓我能夠相信「太陽」完全有用,所以有條件支持死刑。或許在很久的將來,或許在更進步的未來,人善人惡會更有清晰的脈絡吧!你我誰也不能保障,哪種制度完美無缺。

如果你喊出「唯一死刑」,那麼下次你就不該訕笑中國人民的共產極權,因為你的口號就是一種極權。如果你認為血債血還不用司法程序,那麼有一天國家隨便都能扣你莫須有的罪名時,你也應該高舉雙手歡呼;如果你覺得郭台銘說給他十分鐘他就可以處死一人好棒啊,那你就不該批判共產、納粹或是皇帝制度,因為要十分鐘操生死大權,除了你討厭的殺人魔會做,另一個就是不講法律不求民主的皇帝/極權主了。(即便你是被誤解的,而殺人魔是殺人魔,法律之前人人平等,定讞死刑,也需要時間和審查)。

學了日文之後,發現台灣人一直都在追求跟日本相似的社會,在「製造高壓環境」這件事情上也是。很多日文老師都對我說過:「我們是『逃』來台灣的,日本的社會讓我喘不過氣來。」在隨機殺人頻傳的那個框框中,不難感受到教育的重要性,心智夠堅強的,可能倖免,卻可能成為殺人魔刀下的受害者;心智不夠堅強的、逃不走的、沒逃走的,就留下來生長成了加害者。

台灣開始趕上日本的步伐了。殺人魔不會因死刑存在而消失,也不會因死刑廢除而增加。殺人魔開始存在,只因為溫柔消失了。

註:小燈泡的媽媽表示,自己的臉書上公開的照片(她與老公、小燈泡),可以提供外界使用。她希望媒體或是網友,不要傳閱現場令人傷心的事發照片,本文用一張小燈泡媽媽提供的笑臉照片,不使用任何新聞媒體、網路載具上出現的現場照,至少讓小燈泡留給大家的身影,是有微笑的。

 

日文單字時間

http://www.afpbb.com/articles/-/3082028

新聞標題:台湾で男が女児の頭部切断、社会に衝撃 通り魔事件か

→で表示地點

→女児(じょじ),表示女子兒童,多半指小學二年級以前的小女孩。跟中文的女兒不同意思。

通り魔事件(とおりまじけん)→通り魔指的是隨機殺人,或是隨機殺人魔。事件就是案件,通常會用事件表示是刑事相關。

 

導言單字

→社会に衝撃を与えている。与えている(あたえている),給予、使…

→容疑者(ようぎしゃ),嫌犯。通常這個字是媒體使用較多,法律上會用「被疑者(ひぎしゃ)」。要注意的是,不管是用容疑者或是被疑者,都是指還沒起訴的狀態,尚未定案的「嫌犯」。如果被起訴了就是「被告人(ひこくにん)」。

→通り魔事件とみて,這裡的とみて,用「て型」是因為這句還沒說完,接續用,

原型是「みる」,漢字寫作「見る」。平常「見る」就是一般的看見,在這邊前面加了と,代表「視為」,”通り魔事件とみて”並不是指你真的看到前面的名詞「通り魔事件」,而是指把這起案件「當做」是隨機殺人案件。新聞中很常使用名詞+とみて的用法。

行っている(おこなっている),原形是行う(おこなう),改成ている是表達現在進行式。這裡是「執行」之意。平常使用也可以用來表現「舉辦」比賽、「舉辦」考試等等,但比較常以被動形式出現。比方說:入学式が行われる(おこなわれる),把要舉辦的名詞放在前面當主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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